有人研究過嗎?為什麼占星學這些年越來越火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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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壓力重重、由數字驅動的時代,很多年輕人在星座中找到了慰藉,也有所體悟——即便他們並不真信。

占星學廣為流傳,盛極一時。

在微信微博等社交媒體上,占星家和占星學公眾號的關注者動輒達到數十上百萬之眾;人們拿水星逆行說事;啥都能往十二星座上安:貓的品種、王爾德名句、電視劇中的人物、薯條類型,等等等等。

在網絡出版物中,每日、每周和每月星座運勢,以及按星座主題分門別類的文章大行其道。

這不是占星學首次盛行於世,也不會是最後一次。

各種形式的占星學已經存在了數千年。

就近現代而言,六七十年代的新時代運動(New Age)更是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。

(新紀元又稱「水瓶時代」,即從地球角度觀看,太陽位置處在黃道帶水瓶宮內的2000個年頭)。

「新時代」運動至今,幾十年過去了,占星學固然沒有銷聲匿跡——星座運勢文還是頻頻出現於雜誌後頁——但它「稍稍淡出了舞台」,家住洛杉磯的占星家查尼·尼古拉斯(Chani Nicholas)表示,「而近五年來,情況有所改變,使之具備了一點新意,跟這個時代不那麼脫節了,這是前面35年都不曾有過的。

千禧一代接受了它,並且玩得不亦樂乎。

我採訪的很多人都說,占星學的名聲雖然還是不太好,但已經洗白不少。

在網絡文化中,它已占據一席之地,尤其是在年輕人中間。

傳播土壤

「過去兩年中,『新時代』運動改頭換面,再次興起,基本是面向千禧一代和X一代,」智威湯遜廣告公司(J. Walter Thompson)創新部門的露西·格林(Lucie Greene)說,該部門從事文化趨勢的預測。

卡莉·布斯曼(Callie Beusman)是《Vice》雜誌女性頻道《Broadly》的高級編輯,她說在該站,星座運勢版的點擊量「呈現出了指數級的增長趨勢」。

文化時尚類雜誌《The Cut》的總裁兼總編斯黛拉·巴格比(Stella Bugbee)表示,2017年,一篇普通星座運勢文在該站的點擊量比2016年高出一半。

從某種意義上講,占星學跟網際網路時代是絕配。

它門檻低,而且近乎無底洞,只要你想,就可以藉助谷歌層層深入,不斷鑽研。

這也給占星學這波文化浪潮平添了些許學問感——多了土星回歸的幽默打趣,少了「你是什麼星座」的老套搭訕。

我預先聲明:占星學不是一門科學;沒有任何證據表明,星座真的和個性特質相關聯。

但這個系統有它自洽的邏輯。

占星學將天空劃分成十二個區域,並給日月和各大行星所處的區域賦予意義,這就是十二星座。

即便不是占星學發燒友,你也很可能知道自己的太陽星座,這是最廣為人知的星座。

但你出生的那一刻,月亮和每顆行星的位置也都在你的「星座命盤」上留下了各自的印記。

星座運勢文要做的,就是告訴你當前及未來,那些星球的運行狀況,以及各星座將受何種影響。

「不妨把這些行星想像成雞尾酒會上的賓客,」高人氣占星家蘇珊·米勒(Susan Miller)說。

「可能有三個人圍著聊天,兩個人在一旁吵架,而金星和火星正親熱著。

我每個月都要為你們解讀這些對話。

「占星家一直試著將這些宏大的概念歸結成人們可以理解消化的知識,」尼古拉斯說。

「看看現在這些孩子們和他們中間流行的東西,這給占星學創造了絕好的土壤。

占星學用行星和星座這種簡約的形式來表述個性特質、生老病死、婚戀模式等錯綜複雜的概念。

這在網上很有傳播力,因為符號和簡寫形式是網絡交流密不可分的一部分。

布朗大學社會認知科學家伯特倫·馬勒(Bertram Malle)說:「完備的占星學,提供了一個強大的詞庫,用來描摹人們的個性特質、性情,以及生活中的挑戰與機遇。

光是學習這個詞庫,用那豐富的辭藻來呈現(而不是解釋或預測)人類經驗與生活歷程,並尋找可能的應對之道,這就已經挺誘人了。

社會土壤

人們在承壓時,往往會求助於占星學。

1982年,心理學家格雷厄姆·泰森(Graham Tyson)做了一項小型研究,他發現,「人們問卜於占星家」,往往是對生活壓力的響應,尤其是「有關人們社會角色或人際關係」的壓力。

泰森寫道。

「壓力較小時不信星座的人,到了重壓之下,也會將占星學作為應對手段。

根據美國心理學會的調查數據,自2014年至今,千禧一代是心理壓力最大的一代。

自2010年至今,最傾向於表示近一年壓力上升的也是千禧一代。

自2012年至今,千禧一代和X一代壓力遠遠大於年齡更大的人群。

而自從2016年大選至今,美國人的壓力整體加重。

2017版的這項調查發現,63%的美國人表示對美國的未來感到壓力重重。

56%的人們表示,閱讀新聞讓他們備感壓力,而千禧一代和X一代比年齡更大的人群更容易感到壓力。

近來,政治內鬥、氣候變化、全球危機和核戰威脅充斥美國媒體。

如果說在世人倍感壓力之時,占星學的吸引力更加突出,它的走俏也就不足為怪了。

尼古拉斯的星座運勢解析就是明證。

在網上,她有每月100萬的閱讀量,最近又出了書。

據Publisher’s Marketplace網站稱,2017年夏季,短短兩周內就有四本面向大眾的占星指南類新書,其中就有尼古拉斯那本。

占星家通過設想更加美好的未來,為身陷危機的人們帶來寬慰。

它明確提醒人們:這也是會過去的。

這個道理已經被說濫了,但在最艱難的時刻,人們很容易忘記。

2013年,桑德亞(Sandhya)32歲,她下載了Astrology Zone應用,想給自己找個路線圖。

當時的她格外孤獨,在華盛頓特區從事公益工作,覺得自己的價值沒有得到應有的承認。

她每周四五天出外喝酒。

「我陷入了一個循環,一天到晚在外面,試圖逃避。

」她說。

她想知道,事情何時會有起色,而Astrology Zone提供了一個答案:再過一年,「好運之星」木星將落入桑德亞的本命獅子宮,而且會保持一整年。

桑德亞還記得,Astrology Zone告訴她,若能立即動手,整頓生活中的各種混亂,等到木星降臨時,她就可以收穫成果。

於是,接下去的一年裡,她都在為木星的來臨騰地方(她要求隱去姓氏,因為她是律師,不願客戶知道她私生活的細節。

)她開始經常留在家裡,自己做飯、申請工作,並積極約會。

「我還跟兩三個略顯負能量的朋友保持了距離,」她說。

「這樣做效果顯著。

2014年7月16日,木星進入獅子宮。

就在那個月,桑德亞接到了一份工作邀約。

同年12月,桑德亞邂逅了後來的丈夫。

「我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,」她說。

「一方面也是因為『信則有』,但應用讓我做的,我都做了。

所以在一定程度上,這跟信仰木星還是有點關係的。

人類是一種敘事型動物,通過將過去、現在與未來(以目標和預期的形式)編織起來,不斷地闡釋著自己的生活和自我。

莫妮莎·帕蘇帕西(Monisha Pasupathi)是一名發展心理學家,在猶他大學研究敘事。

她說,雖然她不信占星學這一套,但它「為信的人提供了一個非常清晰的框架。

將生活中的隨機事件和情緒分門別類,收拾齊整,就像圖書館裡的藏書一樣,這種有序感令人心情愉悅。

那男人不回我簡訊,說不定是因為水星逆行,導致他遲遲收不到。

做個決定這麼磨嘰,是因為火星正在我的金牛宮。

等到木星落入第十宮,上司就會認可我一直以來的努力了。

對於壓力和憂慮帶來的痛楚,占星學仿佛是絕好的鎮痛軟膏。

桑德亞說,絕望時,她就會求助於占星學。

「就好像『有人告訴我,未來會好的。

』」閱讀自己的星座運勢,就仿佛提前翻閱自己的人生。

文化土壤

有人認為,占星學的預測就好比動畫片《小飛象》(Dumbo)中那根羽毛——小象把它當成飛行魔法,最後才發現,其實自己本來就會飛。

然而,人們之所以求助於它,正是因為這片羽毛那不可言說的神秘火花,而且它更柔和,不像螢幕的亮光那樣累眼。

人們開始厭倦那種節奏緊張又規規矩矩的生活,想在網絡上隱姓埋名。

人們對電子書,對約會應用,對社交媒體都有些疲勞了。

在這個講究量化自我、位置追蹤,以及每個問題都有答案索引的時代——或許只有「我是誰」、「未來會怎樣」這類問題除外——人們開始渴求不一樣的東西。

盧比·沃靈頓(Ruby Warrington)是一名生活時尚作家,其「新時代」指南《物質女孩,神秘世界》(Material Girl, Mystical World)出版於2017年5月,就趕在去年夏天那波占星熱之前。

她還運營一家名為The Numinous的網站,傳授各類神秘學秘訣。

在《韋氏詞典》(Merriam-Webster),Numinous一詞的定義是「超自然的,或神秘的,」但在網站上,沃靈頓給出的定義是「未知的,或不可知的」。

「我們生活的世界如此容易量化,如此秩序井然。

幾乎是出於一種制衡的需要,人們開始想接觸未知的自己,」沃靈頓說。

「在我眼裡,占星學就是一種符號語言,它描述了人類經驗中,尚沒有等式、數字可用,還沒有得到解釋的部分。

2016年,智威湯遜廣告公司的商業情報部門發布了一份趨勢報告,名為《非現實》(Unreality),表達了大致相同的意思:「我們日益訴諸於非現實,作為一種逃避方式,以及搜尋其他類型的自由、真理與意義的途徑。

」報告寫道。

「其中湧現出來的,是對魔法和靈性,對明知不真實的事物,對大數據和超透明的網絡無法企及的生命層面,所產生出來的敬意。

這種文化上的大轉變,歷史上早有先例。

經過17、18世紀的啟蒙運動,理性和科學方法論風頭過去之後,緊接著登場的就是浪漫主義運動,人們將目光轉向了直覺、自然和超自然。

我們現在似乎也處於類似的轉折點。

最近,《紐約》(New York)雜誌刊登了博客作家安德魯·薩利文(Andrew Sullivan)一篇跟科技唱反調的文章,名為「曾經為人」(I Used to be a Human Being),配圖就採用了浪漫主義時期的開創性畫作《霧海上的旅人》。

《霧海上的旅人》

智威湯遜還聯手另一家趨勢預測公司WGSN,發布了一份名為「千禧一代:靈性新篇章」(Millennials: New Spirituality)的報告,其中除了占星學,還涉及到治癒水晶、音浴、塔羅牌等等,都是近些年來為年輕人所津津樂道的「新時代」神秘趨勢。

兩年前,The Cut主編巴格比就注意到了這種轉向。

「我可以感覺到,人們開始厭惡某種帶刺的語氣,」她說。

那個時候,這家網站還在刊登略顯老套的星座運勢文,聯繫每個星座的本周情緒,配上動圖。

但巴格比意識到,「人們最想要的莫過於誠意。

於是,我們(在做星座運勢時)就拿出了十足的誠意,真正的興趣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來的。

但人們對占星學興趣高漲,並不等於大家都全盤拋棄理性,轉投神秘信仰去了。

尼古拉斯·坎佩恩(Nicholas Campion)是一名占星學歷史學家,他指出,人們「信不信」占星學,這個問題無法回答,也沒有意義。

人們也許會說,他們並不「信仰」占星學,但還是覺得星座挺准。

他們也許會閱讀星座運勢,但不一定照著改變行為。

一個數據無法涵蓋這些的微妙差別。

很多主流媒體在解析占星熱時,都格外關心科學性問題。

他們喜歡搬出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(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)的調查(內容是詢問人們占星學是否科學),然後提醒人們,占星學不科學。

本來就不科學嘛。

但這不是關鍵。

信與不信之間

當然,盲目接受占星學,把它當成事實,跟生物學這樣的學科相提並論,這樣的人不是沒有。

但在推動占星學復興的青年人中間,這種情況似乎並不多見。

我採訪到的那些人通常將占星學視為一種工具,或是某種語言,而對很多人來說,這種語言更多的是隱喻而非直陳。

「我們很把占星學當回事,但我們又不一定信這個,」供職於Broadly的占星學家安娜貝爾·蓋特(Annabel Gat)說。

「因為它是一個自省的工具,不是宗教,也不是科學。

它不過就是看待世界、思考問題的一種方式。

當初招募蓋特進來的布斯曼也是這種觀念。

「在我生活中的不同方面,我有很多相互衝突的信念。

」她說。

「所以對我來說,這兩種觀念並存是輕而易舉的事:一方面我知道,這不可能是真的;另一方面我又會想,『下個月,有三顆行星進入天蠍座,職業決策上可得精明一點了。

』」

女性內容網站The Hairpin上有個專欄,名為《占星學是假的》。

它就是這種態度的體現:《占星學是假的,但獅子座很出名》,《占星學是假的,但金牛座討厭改變》。

這也許是因為,千禧一代更習慣於生活在懷疑和信仰的邊界上,因為他們那麼多時間都泡在網上——另一個真實與虛假並存的空間。

這麼多人覺得占星學有意義,這一點也提醒我們,感覺真實的東西並不一定得是真的。

虛構作品裡不也能找到真實嗎?

在描述對占星學的態度時,萊菲爾回憶起了尼爾·蓋曼(Neil Gaiman)的《美國眾神》(American Gods)里一句台詞,其中,男主角影子(Shadow)疑惑道:空中的閃電是來自某隻神奇的雷鳥,「還是只是大氣放電,或者在某種層面上,這兩種觀念是一體的。

當然是一體的。

畢竟,這才是意義所在。

「占星學是假的,但它沒有錯」的立場看似矛盾,但也許,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這種自相矛盾。

針對占星學捲土重來的原因,人們幫我提了很多假設。

有人說,數字時代的人們都很自戀,而占星學正代表了對自戀的沉迷。

還有的人說,人們在現實中感覺無力,於是轉而求助於星辰。

當然,兩者兼而有之。

有的人藉此逃避邏輯化的「左腦」思維;有的則渴求這個複雜系統給混沌生活帶來的秩序。

兩者都對。

而這,才是關鍵。

要理解占星學的魅力,你就得適應自相矛盾。

它兼具宇宙之宏大和個人之細微;既關乎靈性又有其邏輯;既不可言喻又生動具體;既真實又不真實。

在一個割裂的時代中,不用選擇反讓人釋然。

在一個非黑即白的時代,在灰色地帶中尋找答案,能使人放飛心靈。

在不同時點、或者夜空中閃爍的微光之間人為地畫線,從中得出一套套理論,這也許不無意義,哪怕你深知,它們之間隔著無數光年,而且風馬牛不相及。

翻譯:雁行

校對:李其奇

編輯:洪漫倩

來源:The Atlanti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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